財神爺們的起鬨聲更響了,葉之南一手端杯,一手托住唐莎的後背,順勢勾進懷中,幾乎是臉貼臉的,在她耳邊冷冷道:“你醉了。” 唐莎一驚,葉之南面上帶笑,如他一貫示人那樣,語氣卻很冷,跟她二哥唐燁辰同等嚴厲。她霎時心如刀割地明瞭,葉之南對自己友好,只因自己是唐燁辰的妹妹。 唐燁辰喜好藝術品,跟葉之南品鑑或洽談時,唐莎湊過去閒扯,總被唐燁辰不耐煩地轟走。唐莎一邊走,一邊拿手機拍葉之南,唐燁辰的眼神,就是葉之南此刻附耳輕言的這種冷。他的肢體再親暱也沒有,但他在告訴她,你造次了。 唐莎暗暗咬牙,笑了,像是聽到了情人的呢喃,笑顏明媚。她拿過葉之南的酒,倒入自己杯中,匯合成一杯,對衆人笑得濃情蜜意:“我也不欺負他。” 一杯紅酒,一飲而盡。 紅顏體貼如斯,葉之南收穫幾多豔羨之聲。他看着唐莎,唐莎也看着他,眼橫秋水,寒意閃過。 她畢竟是唐某人的女兒。 葉之南在笑,很欣賞地笑,剛纔的冷意像一閃而過的錯覺,唐莎怔然,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。 忍不了,放不下,很多事,沒有辦法。 笑鬧聲又響起來,葉之南走出去接阿豹的電話,阿豹說:“已經確定了,江天前幾天回了一趟美國,沒跟有薇去安徽。” 會所門外,葉之南點了一支菸。明天的中國古代書畫拍賣會,是今年春拍最後一場,夏至主槌。 樂有薇和夏至要好,她不會不去。他兩指一揉,摁滅菸頭,返身回到包廂,裏頭都是爺。 唐莎的身影隱在黑暗裏,沒讓葉之南發現。他半天沒回來,她出來尋他,隔得還遠,就看到他立在檐下,夜色遮蓋了他周身,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,以及一星光點。 別人都說與葉之南相交,如沐春風,可那不過是作戲,戲假情不真,卻把衆人都騙過了。在他所未察覺的暗處,唐莎的目光一再流連,也許此時這個渾身透着冷的,纔是真正的他。 地暗天昏,這蕭瑟的人。她想捂熱他。他不肯跟人逢場作戲喝交杯酒,是因爲他把情看得很認真吧。 唐莎見過太多虛情假意的人,甜言蜜語張口就來,這人明明浪蕩名聲在外,竟然不是那樣。 江天得和廣告公司進行新一輪會議,樂有薇和他喫完晚飯就散了。看看時間,還不到晚上八點,如果回家,必遭鄭好拷問,想去看場電影吧,這幾天新上映的沒有感興趣的,她索性回公司。 新辦公室被葉之南讓人收拾好了,辦公桌上陶罐裏的小薔薇很新鮮,有人來換過新的。牆上安裝了掛畫軌道,預留給樂有薇掛幾幅喜歡的作品,裝點一下辦公室。 今年的春拍只剩明天下午凌雲的“傳燈者”和夏至的“故夢”,辦公樓只有少數幾間辦公室還有人。樂有薇整理着在善思堂拍攝的照片,充實到自己的資料庫裏,再打開那尊金絲楠木自在觀音像圖片,細細觀賞,然後把夏至拍賣會的重點拍品再從頭熟悉一遍。 凌雲離開公司已近夜裏11點,無意一望,樂有薇的新辦公室竟然亮着燈。葉之南主槌的陶瓷拍賣會散場後,凌雲就回公司用功了,短短數天,她連開兩場拍賣會,不再介意白玉雙魚佩拍出兩百萬高價,但樂有薇帶江天去看自在觀音像,她覺得自己露怯了。 凌雲的強項在珠寶類,這次從徵集到預展時間太短,她來不及喫透所有拍品精髓,給江天講解得很淺。樂有薇當面沒說什麼,還顯得很友善,但等凌雲一走,她就在現場口若懸河,凌雲聽了一段助手發來的錄音,氣白了臉。 氣完了倒回去聽,那女人在雜項上是有兩把刷子。下午坐在葉之南的陶瓷拍賣會現場,凌雲感到委屈,樂有薇成爲葉之南的嫡系,被他言傳身教纔有今天,可自己每一步都是在辛苦摸索,走了很多彎路。別人都說葉之南教徒弟很嚴格,再嚴格,自己也求不來。 葉之南就是樂有薇的貴人吧,凌雲泡在資料室裏狠狠研究佛教用品,對明天的拍賣會才略微有了底氣。可樂有薇在加哪門子班,她和那個江天的關係莫非不是自己以爲的那樣?但是再對葉之南等下去又何必。凌雲突然很想返回樓上,敲開樂有薇的門,瞧一瞧她在做什麼。 深夜,樂有薇回家,喫晚餐時她就關了手機,把所有聲音都隔絕在外,誰的話都不想聽。然而走到小區單元樓下,家裏燈火通明。 鄭好在等自己。她一定是想傾訴晚上和葉之南“約會”的詳細經過,一瞬間,樂有薇很想躲起來,可是已經躲了一整天了,來吧,都來吧。 堵車是個好藉口,鄭好信了。樂有薇說既然鐵定遲到,不如去凌雲拍賣會的預展,想把秦杉那幾箱紫檀殘件搞到手,就得先攛掇江天拍得金絲楠木自在觀音像,鄭好罵她利慾薰心:“連葉師兄的拍賣會都敢不去,他明天問你,你怎麼說?” “照直說嘍,師兄纔不會那麼小氣。”樂有薇把話題轉到鄭好今晚的“約會”上,鄭好滿腔心事頓時滔滔不絕,樂有薇配合地笑嘆連連。她能猜到晚餐會很融洽,葉之南是很好的交談對象,別人對他最多的評價是如沐春風,絕不浪得虛名。 拍賣場是讓人來送錢的,拍賣師的引導很重要。葉之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,控場能力很強,他既然能讓財神爺散財散得心滿意足,或意猶未盡,讓一個對他愛慕多年的女人放下羞怯,沉浸於約會氛圍,是很簡單的事。 鄭好回味無窮:“當時唐莎也在會場,他居然撇下她來找我。” 豪門千金的社交網頁關注者很多,鄭好是其中之一。唐莎更新得很勤快也很單調,概括起來就是錦衣玉食和葉之南。 唐莎對葉之南的稱呼是個“他”字,她發出的照片,有時是葉之南在看文件,有時是在人交談,角度像暗戀者所拍,都是側影和背面,但又很清晰。不少評論都認爲不是男朋友,唐莎含糊回覆過:“他不喜歡在工作之外的地方露面。” 雖然看不到正臉,但寬肩長腿氣質好,有人猜:“是明星?” 唐莎不置一詞,依然滿懷愛意地捕捉葉之南那些迷人時刻。鄭好心懷酸楚地把照片都收集起來,羨慕又心煩。 葉之南生就一副好面孔,且遊走於名利場,註定讓身邊人風聲鶴唳。樂有薇勸過鄭好放下,另覓他人,但鄭好做不到,她說不能在心裏有人的時候,就和別人開始,既對不起自己,也對不起別人。 情之一字,當真迷障,樂有薇勸不動鄭好,去洗把臉,鄭好跟到衛生間門口,追問:“那麼多人不見,爲什麼偏偏見我?” 葉之南是想通過鄭好打聽自己的動向,但這話樂有薇是決計不能說的:“這次重器多,師兄要照顧方方面面的利益,壓力太大。所以拍賣會做下來,只想跟自己人待一待,自己人才能讓他放鬆。” 鄭好幸福地問:“真的?” 樂有薇不想誤導鄭好,但鄭好在興頭上,先點到爲止吧,她說:“真的,但也不要把這次看得太重,兩個人相處輕鬆很重要。” 鄭好說起在拍賣場裏跟她打招呼的章明宇,倒讓樂有薇心生一念。章明宇是她剛招進團隊的新人,長相談吐都還行,家境小康,等鄭好入職貝斯特了,多安排他倆共事吧。 鄭好睡不着,練了好幾張字,還是睡不着。如此良夜這樣對坐,一切猶如夢中,若睡去再醒來,害怕真的只是一場夢。樂有薇明白這種心情,衝完澡,進來揉揉鄭好的頭:“蝦餃和椰奶布丁證明,不是夢。” 鄭好被哄睡了,樂有薇在陽臺上站了許久。夜很靜,已過零點,新的一天到來了,下午4點,是夏至主槌的中國古代書畫拍賣會,葉之南會到場,他知道有個人也會去。 不想當個只會逃避的人,可是,有的人,當戀人或許可惜了。喫下一顆褪黑素,樂有薇沉沉睡去。在夢裏,觀音慈悲,人間自在,她的心裏無所掛懷。 “故夢”中國古代書畫拍賣會集齊了明四家:沈周、文徵明,唐寅和仇英,再加上顏真卿、柳宗元、八大山人和黃公望等人,哪怕稍微懂一點藝術品的人,都明白是巨星雲集。這場拍賣會是貝斯特年度春拍壓軸場次,安排在雲豪酒店五樓,跟葉之南昨天下午的陶瓷拍賣會是同一場所。 雲豪酒店是五星級商務酒店,坐落在海灣,是雲州地標建築之一。貝斯特最高規格的拍賣會都租用他們五樓的宴會廳,凌雲的“傳燈者”拍賣會在這裏舉辦,原本不夠級別,萬琴大行方便:“我們每次都租一下午,沒有用滿,你動作快點。” 有萬琴出面,“傳燈者”定在下午兩點到三點期間,酒店方面預留一個小時出來,爲接下來的“故夢”中國古代書畫拍賣會重新佈置。 樂有薇和江天約在酒店二樓餐廳喫午餐,本以爲一點半進場就綽綽有餘,往樓下一望,入口處排起了長龍。不用說,凌雲在歌劇迷協會的朋友們又來捧場了。 樂有薇跟前後幾人交談,竟有不少人是衝着王翰成老爺子來的。王翰成生前救死扶傷無數,病人受他恩澤,在病友論壇看到有這麼個拍賣會,就趕來瞧瞧:“買不起,幫着抬個價也好。” 樂有薇警告江天:“競爭者多,咬緊牙關。” 江天嬉皮笑臉:“別總把我當成背信棄義的人好嗎?觀音像拍到手,我用來盡孝心,你用來誘捕秦,我們是利益共同體,你得信任我。” 誘捕?樂有薇撲哧一樂,笑話江天的中文別具一格。江天說爺爺教導他不能忘本,逼着他看四大名著,他看不進去,爺爺就丟了武俠小說給他,他這纔對中文萌生了興趣。 樂有薇多敲打兩句:“觀音像放在你家故居,秦杉不是實際受益者,你想把他收集的紫檀殘件弄過來,還得想想給他本人送點兒什麼纔好。” 江天皺眉說秦杉沒有別的愛好,就喜愛建築:“等我把今生珠寶做大,將來送他一個十八世紀的城堡莊園什麼的,讓他翻新着玩。” 樂有薇笑了一聲,江天懂她的意思,比起城堡和莊園,白玉雙魚佩是小錢。他挺懊惱:“我被我爺爺管着錢,人窮志短,不然不會盤算那一下。是挺對不起他,他盼了很久了。” 去年夏天,秦杉回美國爲江爺爺慶生,在書房看到一摞各大拍賣公司寄去的拍賣圖錄,信手翻了翻。在佳士得的玉器拍賣會圖錄裏,他看到自家的白玉雙魚佩。 白玉雙魚佩是秦杉的曾外祖父從古玩商人處高價購得,從外婆的母親,傳到了母親。上世紀六十年代末,曾外祖母把金銀珠寶藏起來,那幫人掘地三尺,都翻了出來,白玉雙魚佩藏在養荷花的大缸裏,被淤泥裹住,纔沒被抄走。 秦杉對着拍賣圖錄上的白玉雙魚佩愣神,江爺爺問起,才知道秦母帶他赴美后,變賣了這件祖傳之物,再加上一些積蓄,買了一幢房子。算起來是十幾年前的事了,轉了幾道手,上了佳士得的拍賣場。 佳士得那場拍賣會已結束,江爺爺託人打聽到新任買主姓康。江天回國後,讓女助理和老康取得聯繫,秦杉去看貨,證實是母親家族舊物。 江天猶在遺憾:“我確實把事情辦砸了。我爺爺罵我了,秦的母親走得突然,沒給他留什麼。你放心,只要有機會,我一定弄回來。” 秦母不在了?樂有薇心裏一驚,江天說:“是秦小時候的事,我只知道是出了車禍。” 那天在陳貝拉家的庭院初見,秦杉看着白玉雙魚佩黯然又留戀,被沈志傑拍走後,他直言很失望。樂有薇想到秦杉開車時異常謹慎的模樣,好生慚愧,她似有心電感應,一回頭,後方第五排,秦杉在看她,安安靜靜,目若朗星。 第28章 昨天下午,秦杉在加油站服務區沒等到樂有薇的回覆,回善思堂工作,夜裏再開車出來上網。 剛下車,網絡信號連通,秦杉看到樂有薇的留言:“看到一件相似的。”他想問在哪兒看到的,隨即就在樂有薇的朋友圈裏找到答案。 樂有薇轉發了幾條貝斯特拍賣公司的春拍新聞,既有已結束的陶瓷拍賣會,還有明天下午兩場拍賣會預告。 在“傳燈者”拍賣會的新聞頁面上,秦杉發現了金絲楠木自在觀音像。菩薩面容平和,姿態閒適,無論是造像的衣裙皺褶線條,還是瓔珞飾物都刻畫得精美絕倫,他心跳加速,反覆看了好幾遍。 樂有薇說,你慢慢說,我在聽。誠哉斯言,對她說過毀於火災的金絲楠木自在觀音像,她惦着這遺憾,尋到這觀音。秦杉看着圖片,回想樂有薇的一笑一嗔,一言一語,心中況味難明,良久,他給江爺爺打了電話。 江爺爺剛起牀,笑說江天已經跟他說了,他指示江天務必拿下,秦杉說:“我也去吧。” 江天喜愛跑車和名錶,追逐時新款式,對古物沒感覺,秦杉自小就知道。他拉到頁面最底下,照着聯繫電話打去,對方幫他登記了,讓他提前半小時到會場繳納競拍保證金,拿號牌。所以今天一大早,他踏上前來雲州之旅。 樂有薇跟左手邊的中年女士打商量,女士樂意成人之美,向秦杉招招手。江天看到秦杉拿了競拍號牌,氣哼哼:“好哇,你倆都信不過我。” 樂有薇說:“他拍下來也是放在善思堂的,我們還是想想怎麼搞定女明星吧。” “難度不小。定情信物誰會出讓?”江天再一想,“也說不準,娛樂圈哪有什麼天長地久,女明星和富商好起來全天下都知道,散也散得快。” 樂有薇笑笑:“普通人分分合合也是平常事,但我們不能唱衰他們,再多想想辦法。” 秦杉坐過來了,江天不客氣地拿過他的號牌:“自己人,不擡價。” 樂有薇把號牌搶回來,還給秦杉:“觀音像你不舉牌,舉別的。” 場內背景音樂聲停了,開場在即,周圍漸漸安靜下來。場子坐了六成滿,對一場臨時舉辦的拍賣會而言,場面看着還行,接下來,就看具體戰績了。樂有薇拿出平板電腦,點開幾件拍品,示意江天和秦杉看,小聲道:“聽我指令舉牌。” 昨天在預展現場,樂有薇覺得有幾幅書法底價定得偏低。她是內部員工,不便擡價,但身旁一左一右兩人的號牌不能閒着。 從公司角度考量,王翰成不是知名藏家,藏品大多是古玩市場自行購來,或友人相贈,底價不宜定得太高。但以樂有薇練習書法多年的眼光來看,這幾件雖不是名家手筆,就書法功底來說,若以底價就拍出,她爲書法家惋惜。 當托兒也是技術活,凌雲在臺上一件件介紹,樂有薇腦子跟着轉個不停。既要哄擡價格,又不能讓真正的買家被你的價錢壓下去,從而忍痛割愛,箇中微妙,拿捏不易。 金絲楠木自在觀音像是重頭戲,不會太快出場,江天玩起了手機。樂有薇戳一下,他就放下手機,舉牌,有時連戳幾下,他還沒反應過來,樂有薇心知這人不堪指望,便只和秦杉搭臺。 秦杉一切行動聽指揮,樂有薇看上的4件書法作品,都比底價高出上千元成交。她任務達成,輕鬆了,往座椅後背一靠,鑑賞起凌雲這場的表現。 比起昨天在預展上的詞不達意,凌雲在一夜之間就提升明顯。樂有薇明白,必定是自己昨天在預展場地的言行傳到凌雲耳中,凌雲意識到要改進。 實習期疏遠後,樂有薇一直能感到凌雲的不友善,但不太在意。自己運氣好,遇見了葉之南這樣的貴人,凌雲沒有,她一路走來全靠摸索,頗受了一些磨折,難免有點情緒。 今天卻是不同,凌雲看向這邊時,表情很柔和。樂有薇正詫異,秦杉在手機記事簿上打下四個字:她叫什麼? 樂有薇趁凌雲回到拍賣臺上敲槌之際,湊近秦杉,耳語道:“凌雲,壯志凌雲。” 樂有薇說完就坐了回去,髮尾輕拂過秦杉面頰。秦杉臉上一熱,忍不住看她,樂有薇靠着椅背,坐姿放鬆,他一眼望見她秀髮蓬鬆,領口雪白,登時屏氣凝息,極力轉開視線。 一開場,凌雲就做了自我介紹,但秦杉剛換到樂有薇鄰座,只覺一整個春天的香氣都堆到了身旁,他分了神。此刻才意識到,臺上的人是舊友。他認出了凌雲,凌雲也認出了他。 十多年前,秦杉還在國內生活的時候,跟凌雲在同一所幼兒園上學,他中班,凌雲大班。後來,秦杉被母親帶出國,兩人沒有再見面。秦杉努力驅趕回憶,他的童年伴隨着父母的爭吵和冷戰,不願再多想。 江天出價一騎絕塵,幾個回合就拿下金絲楠木自在觀音像。凌雲敲槌時,樂有薇和江天喜不自勝,默契擊掌,秦杉一愣,也伸出手掌,樂有薇側身跟他也擊了一下。秦杉笑看凌雲背後投屏上的自在觀音像,想象它擺上供桌的情形,心滿意足。 凌雲這場拍賣會快進快出,大半個小時就結束了,拍出的數量尚可,達到七成左右。樂有薇帶江天去支付費用,凌雲的助手接待他們:“明天就能提取貨品了,不急的話,多給我們一點時間準備,我們親自送去府上。” 江天同意了,回頭一望:“秦呢?” 樂有薇說:“在和凌雲說話吧,他倆應該認識。” 辦完支付手續,江天走了,傳家寶徵集令活動很受歡迎,他安排了記者現場宣傳。 樂有薇走進會場後臺,夏至已經到了。提前一個小時到達拍賣會場,是葉之南傳下來的習慣,夏至遵照執行。但別人是來熱身,以便進入狀態,他是來睡覺,往沙發上一坐,立刻就睡着了。 樂有薇拿起“故夢”拍賣圖錄,重溫拍品,扭頭望夏至,他背靠沙發,側着頭,燈光落在他臉上,白得近似透明,模糊而不真切,像海上仙山。 仙山總在距離開場十分鐘的時候醒來,換上制服,整理頭髮,出場,登臺,分秒不差。 天才有天才的行事方式,夏至一站到拍賣臺上,就靈動起來,但平素繁文縟節一概不理。樂有薇和夏至系出同門,每逢夏至主槌的拍賣會,她都陪伴左右,替他在開拍之前之後做些接待工作。 雲豪酒店方面效率高,利索地把會所整理一新。四點開場的拍賣會,三點一刻就有人進場了,還有些人是凌雲那場留下的客戶。樂有薇化完妝出去,多數客戶都想對目標拍品瞭解得更多,她和夏至的團隊成員分頭忙了起來。